想起“笔杆子”之苦和难,真是苦不堪言、难乎其难。有个顺口溜说写材料是“喝墨水,费脑水,流汗水,吐苦水,没油水”。还说写材料的人“血压高,血脂高,职位不高;大会不发言,小会不发言,前列腺发炎;业绩不突出,地位不突出,腰间盘突出”,正所谓疏远了老子,冷落了妻子,耽误了孩子,用坏了脑子,累坏了身子。还有什么“幕后一身汗,台前靠边站”,“鞍前不越位,马后不掉队”,“胡子蹭蹭长,头发哗哗掉,喝白水,尿黄尿,省被子,费灯泡”。还有人比喻写材料就像得了性病,损耗你的青春,侵害你的健康,消磨你的意志,打击你的热情,危害你的家庭,弄不好还要了性命。如此等等,说的无不都是“笔杆子”的苦和难啊。
说起“笔杆子”的苦,主要是工作苦、压力大。这压力大一是来自材料多、任务重。所有的“笔杆子”无不是两眼一睁,忙到五更。搜集情况,综合材料,催要数字,校对文稿,是每日的必修课;眼不停地看,手不停地写,脑子不停地转,是八小时内做不完的作业。特别是现在文山会海,以会议贯彻会议,以文件贯彻文件,逢会必讲,逢会必稿,搞得“笔杆子”们“年年马拉松,天天短平快”,有时候甚至接二连三、没完没了、轮番轰炸、不管死活,幸好我们伟大的科技工作者发明了电脑,发明了互联网,伟大的百度成了拯救我们的最后一只上帝之手,要不真能要了人的命啊。二是这压力来自领导标准高、要求严。人上一百、形形色色。领导性情不同,风格有异,有的风风火火、不计小节,有的思维缜密、点滴不漏,有的喜欢对仗排比,有的喜好豪言壮语,有的喜好长篇大论,有的偏偏短小精辟,但都有一个共同点,那就是你得“写新一点、写深一点、写实一点、写透一点”。笔杆子们经过尼古丁刺激、起早贪黑憋出的东西,送给领导审查时,心里就像提溜个吊桶一样七上八下、忐忑不安地悬着。侥幸通过,心如大石落地;一旦枪毙,脑袋轰然崩溃;遇到个别严厉的免不了大发光火,痛批你不学习、不用心、没思路、缺新意。所以笔杆子待遇不高要求高、权力不大责任大,天不怕地不怕,就怕领导打电话,每当领导打电话,心就揪成一疙瘩。领导没事不叫你,好事不叫你,叫你就是有任务。听着领导布置任务,禁不住头发蒙、眼发黑,脊梁骨儿冒冷汗。三是这压力来自连轴转、心不净。所谓连轴转,就是写材料免不了要熬夜,特别是任务急的时候更是五加二、白加黑,连续作战、昼夜颠倒,每天“早晨从中午开始”,完不成任务别想着消停。即使任务不急也一样,白天喧嚣的环境哪有什么灵感?到了夜深人静,反而精神亢奋,辗转难眠。有时候半夜时分突然有了灵感,再困再累也会习惯性地爬起来记在纸上,生怕一觉醒来给忘了。所以哪个“笔杆子”不是回首灯火阑珊处,众人皆睡我独醒?哪个不是那个常年头发稀疏白且乱、面色蜡黄熊猫眼?真个是“白首搔更短,浑欲不胜簪”啊!所谓心不净,就是写材料的人,有任务没任务心都不能安宁。写材料是“功夫在平时,闲在不闲时”,平时如果不积累,到时哪来米下锅?别人开会肩膀抬个脸、支个耳朵,但你得手耳并用、脑体并重,下来还得赶紧整理记录;外出考察别人欢声笑语、游山逛景,但你得操心着回来要写考察报告。一旦有材料任务,就如一块的大石头压在了心上,走路想,吃饭想,躺在床上睡觉还在想,直想得抓耳挠腮、坐立不安、汗流浃背,血压升高。所以有人总结“笔杆子”的N种死法,说总有写不完的材料,累死;睡眠严重不足,困死;写材料写到凌晨3时,饿死;材料第N次被领导枪毙,气死;第N遍改材料,烦死;材料快写完时突然停电,脑溢血死;材料写成忘了存盘,撞墙死;抽烟太多,自己把自己熏死;领导说周一开会,周日又得加班准备材料,恨死;材料终于过关,爽死;听领导念错字,想笑又不敢笑,憋死。如此等等,死也没一个好死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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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笔杆子”不仅工作苦、压力大,还是个很难干的活,这个难,一是难在材料学问实在深。要想当好“笔杆子”,没有几年硬功夫你应付不了。各项工作千头万绪,你得样样精通。情况不熟悉、肚里“没货色”,巧妇难做“无米粥”。你得了解上情,报告文件别人可以不看你不能不看;你得了解下情,别人不掌握情况你不能不掌握;你得了解外情,别人不知道的你不能不知道。你得看领导颜色、猜领导心思,合领导口味,你得做领导肚子里的“蛔虫”,会揣摩领导的言外之意、弦外之音。你还得谨小慎微,诚惶诚恐,处心积虑,见风使舵,察言观色,低声下气,滴水不漏,八面玲珑等等,没有这本事,你还是赶紧掂起家伙走人,免得受罪还受气。譬如有人总结写材料要会五种“拳”:一曰“数字组合咏春拳”,此乃工作部署、总结成绩必用。工作部署一定不能少,否则气势上不来;但也不能多,多了失之于琐碎。总结成绩,要用数字说话、用事实说话,才能令人信服。二曰“虚实相济太极功”,承诺、表态、计划尽量避开刚性数字,多用“进一步”、“力争”“不断”、”努力”等看似铿锵有力、实质缺少刚性考量的字眼,以便可进可退。三曰“乾坤挪移八卦掌”。工作检讨、查找问题不足时用之,可以淡化问题,强调客观,化解责任,历史上就有过把“屡战屡败”改为“屡败屡战”之先例。四曰“指东打西醉武松”。遇到棘手问题,难缠矛盾,东拉西扯,王顾左右而言他,虽化解不了矛盾,解决不了问题,但能避免陷入窘境。五曰“泰山压顶少林拳”。遇到需要义正词严抨击不良现象时,则要多用“极少数人”、“极个别人”、“更有甚者”如何如何,等字眼,很有含沙射影、敲山震虎之效。像这些本事,没个掉几斤肉、脱几层皮的多年打磨历练,功夫很难达到炉火纯青。二是难在家里妻儿不好哄。写材料的活儿,工作快节奏,服务全方位,岗位满负荷,得空闲的时候一般很少。没结婚时,人家姑娘凭你是个“笔杆子”,用几封生花妙笔写就的“情书”骗到手,结了婚才知道这点文采最不实惠,连个机关跑腿的都不如。别人陪着妻儿转商场、逛公园,你得闷在屋里找资料、想观点、寻素材、憋灵感。还有你看那机关里除了写字的,就是跑腿的,跑腿的今天来客招待安排顿饭、买点香烟水果什么的,明天单位搞活动需要办公用品什么的,尽管是个跑腿的,但利用置办东西之机,吃个苹果拿盒烟,给妻子孩子捎带办点福利,大便宜虽不多,但哄个妻儿还够用。记得一次去吃饭,饭店服务员见了机关跑腿的,比见了领导都热情,为啥?因为人家经常安排饭,能给饭店带来生意,你“笔杆子”能有个什么用啊?过去写材料还能多拿一本稿纸回去给孩子写作业,如今连稿纸都没有了,全改电脑打字了。三是难在另家旁人不理解。再会写材料的人,也没好写的材料。“笔杆子”最不喜欢听的一句话就是:你是大笔杆子,写个材料在你手里值个啥?听到这种话,你就忍不住火冒三丈,好像写材料跟屙屎尿尿一样轻松简单。没写过材料、没受过煎熬的人,哪里能体会“笔杆子”的个中滋味?大大小小一个材料,哪个不把你折腾个半死?哪个材料下来不是挖空心思,寻章摘句,绞尽脑汁,扒皮抽筋?哪个材料不是“满纸荒唐言、一把辛酸泪”?但别人都云你能写,“谁解其中味”?
笔杆子不仅充满苦和难,你还得保持好心态,你还不能和别人比,尤其在个人前途上,在提拔重用上,更是不能比。你一比,领导就说你沉不住气、稳不住神、吃不起苦、耐不了寂寞、经不起考验。你说“笔杆子”有前途吗?肯定有,但有时也不尽然。有时候决定你前途的不是工作,而是你背后的能量,就像汽车一样,油箱里多少油决定能走多少公里。写得好的时候,领导离不了你,所谓“做事做得好,干活干到老”。有时你整天埋头写材料,领导也看不见你其他方面的才干,总认为你适合写材料,不适合当领导。写得不好那就更糟了,什么水平啊?这种水平还想提拔?做梦吧你!所以,巴望写材料能提拔,前途肯定是光明的,但道路肯定是曲折的。说写材料不能和人比,主要不能和有背景的人比,人家朝里有人,能写个条子;不能和有钱人比,人家腰缠万贯,能拿来金子;不能和老板们的后代比,人家老子和某个领导关系太铁了,说不定伙穿一条裤子;不能和捣乱的人比,人家或许捏着某个领导的把柄子,擢着领导的心窝子,还是单位的不稳定分子,所谓干的不如看的,看的不如转的,转的不如捣乱的;不能和有的女人比,人家能开发自身资源,或许和某个领导能盖一床被子。人比人,气死人,想想都是头顶一个天,长着一样的脸,用范伟的话说,同样生活在世上的人,做人的区别咋就这么大呢?!所以写材料的人,要比就比干活、比出力、比实力、比得哪天领导良心发现、发了慈悲,说这娃不容易,给个帽子走吧,那可是祖上积德、老坟冒烟,谢天谢地烧高香了。
做“笔杆子”难啊!李白说,蜀道难、难于上青天;叫俺说,做“笔杆子”苦,辛苦、清苦加痛苦,堪比那黄莲还要苦。但活儿还得干、材料还得写、症你还得受,不写你干啥去?贾平凹们人家是“鸡不下蛋憋着哩”,咱是牛不喝水强按头啊。倾诉一下总是可以的,但不干活是万万不能的。因此,咱就倾诉一下字,也祷告苍天,但愿那些和俺一样受苦受难的“笔杆子”弟兄们都能苦尽甘来、遇难呈祥!
正发牢骚哩,电话又响了,一看不好啦,任务又来了,还是继续写吧。唉,春眠不觉晓,醒来写材料;千山鸟飞绝,都在写材料;举头望明月,低头写材料。生当做人杰,死亦写材料;商女不知亡国恨,一天到晚写材料;春蚕到死丝方尽,蜡炬成灰写材料;寄意寒星荃不察,我以我血写材料;人生自古谁无死,来生继续写材料;远上寒山石径斜,白云深处写材料;送君千里终一别,回去还得写材料;洛阳亲友如相问,就说我在写材料;垂死病中惊坐起,今天还得写材料;年年岁岁花相似,岁岁材料要不同;料得年年断肠处,明月夜、写材料;夜夜思君不见君,君在写材料;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,奔流到海写材料!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,朝如青丝写材料!人生得意须尽欢,咱耗青春写材料。天生我材必有用,千金散尽写材料。烹羊宰牛且为乐,会须一饮写材料。岑夫子,丹丘生,将进酒,写材料。与君歌一曲,请君为我写材料。钟鼓馔玉不足贵,但愿长醉写材料。古来圣贤皆寂寞,惟有饮者写材料。陈王昔时宴平乐,斗酒十千写材料。主人何为言少钱,径须沽取写材料。五花马,千金裘,呼儿将出写材料,与尔通宵写材料!
写材料、写材料,不写材料没材料;写材料、写材料,不写不能成材料;写材料、写材料,继续玩命写材料;只要吃得千般苦,不信不成好材料!!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