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军旅生涯基本上是在机关度过的,先后在旅机关、集团军机关、军区机关和总部机关工作,时间长达18年,而且这种状态是持续的,没有中断过,这与许多人在机关干干、再到基层干干(多数情况下是主官岗位),交叉进行是不同的,我没有缓冲区,没有适应期,不管精神和肉体是多么地疲倦和困顿,都不敢有丝毫懈怠,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,始终保持冲锋的姿态,迎接一个又一个挑战。原兰州军区一位首长评价我是“机关连续任职时间纪录的保持者”!至于现在有没有人打破这个记录,我就不得而知了。
四级机关我都在作战训练部门任职,这是部队的“中枢神经”,能在这里工作,既让人艳羡,又让人恐惧。这其中的苦累,是很难用语言去描述的,尤其是心理上承受的那种压力几近令人窒息,没有这些经历的人也很难想象那种辛劳。我经常说,我对机关有着深厚的感情,这种感情难道仅仅是在机关工作时间长吗?我想不全是,更重要的是在机关得到了锻炼,是凤凰涅槃、浴火重生般的锻炼,这其中既有有形的能力,也有无形的品质!如果没有这种锻炼,时间再长也是没有意义的。现在想想,这都是财富啊!
坦率地说,四级机关在我眼中份量是不一样的,最能锻炼人的一级就是集团军机关。它上有军区、总部,下有师、旅(团),居于中间位置,属于战役层次,又兼顾战略、战术层次(军区属于方向战略),特别是自它以上,作战和训练就分开了,不论是工作的体量,还是工作的难度,都有大幅度下降。军区、总部机关工作的朋友就曾感慨,多少年过去了,仍在吃集团军机关积攒的老本。我也多次给有潜力的参谋们讲,要争取进集团军作训处,不要试图绕过,要通过作训处具体工作的“折磨”,切实打牢一生进步的基础。
真正意义的机关始于师,军改后师这一级基本没有了,那么真正意义的机关应始于集团军。之所以这样说,是因为旅(团)本身就是基层部队,它的机关基本上不搞筹划(所谓的筹划其实是在上级的要求下搞好工作安排),更多工作是与基层营连一起抓落实,这是一种面对面、肩并肩的关系;而集团军以上机关不直接带部队了,机关主要就是筹划设计,重点方向、重点任务才对旅(团)机关进行指导帮带,这是一种背靠背、点促点的关系。这样定位,对于旅(团)机关进一步端正思想、务实作风是有诸多好处的。
我能进机关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,毕业当年我带本连新兵排(营编新兵连,连编新兵排),新兵连(由于新兵连长信任,让我负责营新兵连的工作)在新兵结业考核中,七个课目拿了五个第一,一时间我的名字迅速传开,作训科和宣传科都抢着要我(多少年后才知道,组织科也有此意,不过他们下手慢了)。还是作训科长厉害,直接派了一辆北京2020来连队接我。那个年代对一个小排长来说,这绝对是高规格的待遇了,还说啥呀,打起背包上车走人!由此,我成为同期毕业的42名学员中第一个进机关的排长!
调动过程中有一个小插曲,当作训科和宣传科的电话通知陆续下来后,营首长和连首长都不愿意让我走。教导员、连长先后找我谈心,大致意思是基层真打实练有发展,机关虚头巴脑没意思(这些话今天来看是有点偏颇,但在当时是有一定代表性的)。但他们很尊重我本人意愿,离开时都来给我告别,这让我非常感动。若干年后,我去承德看望转业的老连长,他问我当初为什么执着要走,并说这个问题在他脑子里萦绕了很多年,我说我就想要一个独立的、专属的空间,可以阅读、可以思考。他一愣,然后大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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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些年部队的建设水平是日新月异在发展,机关最能直接而快速地反映出这些变化,突出表现在指挥自动化、办公自动化方面。2000年初,我陪集团军首长下部队检查工作,随身带了一台笔记本电脑,还在检查单位引起了一阵小骚动,都新奇的不得了。如果说军队站在了时代奔涌的浪头,那么机关就站在了军队奔涌的浪头,春江水暖鸭先知,机关最先感知人民军队的变革,特别是军事思想和作战理念。我常常有一种奇妙的感觉,身处作训部门的我,我的脉搏和人民军队的脉搏一起跳动。
如同想念一个城市其实是想念一个人一样,想念机关也是想念那些故人,机关是冰冷的,但人是温暖的,对机关的所有感情,其实都可以具体到某个人或某几个人身上。我经常会想起那些提携过我的首长、帮助过我的同事、支持过我的部下,和他们在一起工作的日子让我终身追忆!有人问我,为什么不停地写军旅生活,我说我怕将来老了忘记这一切!真的,没有他们的付出,我走不到今天,如果可能,真想对他们每人说一句:谢谢!我想,我必须给他们交一份差不多的自主择业答卷,权当是一种回报吧!
自主择业后在华如分公司任分管军方市场副总,根据市场需要,我将军队招聘对象的要求项里专门增加了一条:机关工作经历,当然还有一些补充说明,比如,最好在师以上机关工作过,最好在作战训练部门工作过;对于士官,则灵活变通为:在营部、连部工作过亦可,在首长身边工作过亦可。这些要求都是符合实际的,不得不承认这些经历对一个人思想成熟、性格成熟,是极具推动作用的,这就是机关所具有的神奇魔力,它无时无刻地改变和塑造着我们!
机关就像是一座取之不尽、用之不竭的深埋地下的宝藏,它是那样的富有,又是那样的慷慨,它对所有发掘者一视同仁,绝不会有丝毫偏袒!一切结果取决于发掘者的努力与坚持,愿每一个发掘者都有如我一般的丰厚收获!